近幾年我多次會見過從國外回來探親的藏胞。我曾問過他們，你們在國外，對一九五九年三月十日發(fā)生的叛亂的原因，究竟是怎樣理解的。他們異口同聲地說：那是因為當時西藏軍區(qū)要把達賴喇嘛和噶廈政府①的主要官員抓上飛機送到內(nèi)地。二十九個年頭過去了；至今在西藏，不但青年人不了解事件的真相，連老年人也不甚了了，仍然處在謠言欺騙之下。制造謠言者又是佛教徒，這就更加不幸了。我作為這一事件的目擊者，歷史的見證人，對事件的內(nèi)幕了解得清清楚楚。今天，我有責任把一九典九年三月十日事件的真相披露于世，還歷史的真面目。

一九五九年三月十日上午八點多鐘，西藏拉薩街頭一片混亂，人們哭喊著奔走相告：“到羅布林卡去保護如意至寶②吧！漢人要把他劫走了?！边@喊聲對篤信佛教的藏族人民簡直是一聲炸雷。于是，人們懷著震驚、惶惑、恐怖的心情，涌向羅布林卡，以保護達賴為名，包圍了羅布林卡，揭開了武裝叛亂的帷幕。這就是后來不久發(fā)展成為大規(guī)模全面武裝叛亂的一九五九年“三月十日事件”。

按照藏族傳統(tǒng)習俗，每年藏歷十二月二十九日是“破九”，在布達拉宮舉行“破九跳神大會”。和平解放后，每年“破九”都邀請西藏工委和西藏軍區(qū)的領導同志去看跳神。一九五九年（藏歷土豬年）“破九跳神大會”時只有西藏軍區(qū)政委譚冠三和副司令員鄧少東在拉薩，他們應邀前往布達拉宮。達賴喇嘛在他的臥室會見他們時主動提出:“聽說西藏軍區(qū)文工團在內(nèi)地學習回來后，演出的新節(jié)目很好，我想看一次，請你們給安排一下?！弊T政委和鄧副司令員當即欣然應允，并告訴達賴喇嘛，這事很好辦，只要達賴喇嘛確定時間，軍區(qū)可以隨時派出文工團去羅布林卡為他演出專場。達賴喇嘛說，去羅布林卡不方便，那里沒有舞臺和設備，就在軍區(qū)禮堂演出，他去看。事情就這樣說定了。譚冠三政委和鄧少東副司令員從達賴喇嘛的臥室出來，回到噶廈專為他們看“跳神”設置的坐處時，把這件事告訴了在那里的全體噶倫③，他們都知道這個過程，后來，因為達賴喇嘛要考“格西”④，去軍區(qū)觀看文藝演出的時間就這樣拖了下來。

一九五九年三月九日下午三點鐘左右，西藏工委統(tǒng)戰(zhàn)部李佐民同志到我家告訴我，達賴喇嘛決定三月十日去軍區(qū)看文工團演出，并轉(zhuǎn)告達賴喇嘛的意思說:“噶廈官員明天不用到羅布林卡了，可直接去軍區(qū)禮堂等他?！痹趺催@樣安排呢？按一般規(guī)矩，這類活動，噶廈官員都應先到羅布林卡，然后隨達賴出行。我覺得情況有些不正常，預感會出事。我就對李佐民說：“這幾天拉薩很亂，匆忙決定達賴喇嘛到軍區(qū)看文藝節(jié)目可能會出現(xiàn)麻煩?！崩钭裘裾f:“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辦法了，看文藝節(jié)目是達賴喇嘛親自定的時間，不好改變，只好這樣了?！碑斕煜挛缌⑵唿c鐘，我接到代理噶倫柳霞·土登塔巴的電話說，三月十日上午十點達賴喇嘛到軍區(qū)看演出，要全體噶倫于九時到羅布林卡集合、研究好達賴喇嘛去的辦法后隨同達賴喇嘛一起去。因為首席噶倫索康·旺欽格列家沒有電話，要我轉(zhuǎn)告索康·旺欽格列。三月十日上午正值自治區(qū)籌備委員會的政治學習時間，我就沒直接去羅布林卡，而是帶著官服先去籌委會主持政治學習，同時等待羅布林卡的電話。想觀察一下動靜，看有什么情況。不到十點鐘，西藏軍區(qū)副司令員、西藏地方政府噶倫兼藏軍總司令桑頗·才旺仁增徑直坐車去羅布林卡，在距羅布林卡不遠處被石頭打傷，立即被送到德吉林卡印度駐拉薩領事館的醫(yī)務室進行了包扎。十點鐘以后，帕巴拉·格列朗杰的哥哥堪窮 ⑤索朝加措被叛匪打死在羅布林卡門口。很明顯，達賴喇嘛不可能到軍區(qū)看演出了，我們也不可能去羅布林卡了，我就從籌委會到了軍區(qū)。這就是一九五九年“三月十日事件”的起因和全過程。可是當時不了解內(nèi)幕真相的人，包括原西藏地方政府的許多僧俗官員，都聽信了少數(shù)別有用心的人制造的謠言。至今在國外藏胞中的大多數(shù)人仍然被蒙在鼓里，可見這個謠言誤人之深流傳之廣。

有的國外藏胞寫這一段歷史時，又有這樣一種說法，說當時達賴喇嘛不去軍區(qū)觀看演出，是因為軍區(qū)提出，達賴喇嘛來軍區(qū)觀看演出時，除了可帶私人工作人員和少部分警衛(wèi)外，不再邀請其他隨行官員了。這是根本沒有的事情，按照常規(guī)，當時達賴喇嘛作為西藏的領袖，又是西藏自治區(qū)籌委會主任，外出參加活動怎么可能不帶隨行官員和警衛(wèi)人員？事實上，當時軍區(qū)不僅邀請了達賴喇嘛，而且還邀請了噶廈所有的噶倫、達賴喇嘛的兩位經(jīng)師和部分大活佛，以及部分貴族。

至于當時他們?yōu)槭裁匆圃爝@個謠言，說穿了就是為了以此欺騙群眾，發(fā)動武裝叛亂，以反對民主改革。其實他們當時反對民全改革也是毫無根據(jù)的。一九五六年陳毅副總理率中央代表團前往拉薩，慶祝西藏自治區(qū)籌委會的成立，在自治區(qū)籌委會成立大會上，曾做出過關于進行民主改革的準備工作的決定。后來，中央根據(jù)西藏的實際情況，決定在西藏六年之內(nèi)不進行民主改革，即在第二個五年計劃期間不進行改革，第三個五年計劃期間是否改革，“要待西藏大多數(shù)人民群眾和領袖人物認為可行的時侯，才能作出決定，不能性急”。⑥一九五六年底至一九五七年初，達賴喇嘛和班禪大師應印度政府邀請，去印度參加釋迦牟尼涅槃二千五百周年紀念活動。當時正在印度訪問的周恩來總理親自給達賴喇嘛面交了毛主席的親筆信，信中把中央這一決定通知了達賴喇嘛，并向他做了許多解釋工作。當時達賴喇嘛說，他個人認為六年不改的方針以及周恩來總理講的許多問題都很好，但這是一件很大的事，他還年輕，不能一個人做主，要同隨行官員商量后再回答周總理。當時，我作為西藏地方政府噶倫，也是達賴喇嘛隨行官員之一。我們隨行的主要官員認真討論了周總理同達賴喇嘛的談話后認為，在西藏從和平解放到一九五六年，在貫徹執(zhí)行中央人民政府同西藏地方政府達成的和平解放西藏的十七條協(xié)議方面，沒有任何違背協(xié)議的地方。因此，對西藏工作提不出任何意見。但是在康區(qū)和甘青等藏族地區(qū)的民主改革中，有一些不好的做法，希望中央予以重視并認真糾正。周總理采納了這個意見。當時不存在西藏搞叛亂的任何理由，因此，一九五九年在西藏發(fā)生的叛亂是毫無道理的。這次叛亂并不是中央政策和中央造成的，而是少數(shù)上層反動分子自己搞起來的。

至于現(xiàn)在拉薩騷亂分子又喊出了“西藏獨立”的口號，這更是荒唐的。西藏是不是獨立的，無論從漢文、藏文的史書記載中還是從現(xiàn)存的許多歷史文物里，知皇帝賜給西藏統(tǒng)治者的印信、金冊等，都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吐蕃同唐朝有了一種親密的關系，從元朝開始，西藏正式納入中國的版圖，成為中國領土的一部分，至今已有七百四十多年。這就是說，所謂“西藏獨立”完全是毫無根據(jù)的，是站不住腳的。那些鼓吹“西藏獨立”的人無非是以夏格巴的一本書為依據(jù)。我反復詳細地研究過這本書，認為夏格巴在引用藏文的歷史資料或漢文的歷史資料時，對史料完全采取了斷章取義、取其所需的態(tài)度，這樣得出的結(jié)論只能是謊言，謊言是改變不了歷史事實的。本來不存在“西藏獨立”，騷亂分子怎樣喊也“獨立”不成。鬧事的喇嘛根本不懂歷史，完全是空談“獨立”，這樣做有什么好處呢？

當然，一九五九年叛亂以后，西藏緊接著進行了平叛和民主改革，開始了各種建設，從這件事的結(jié)果看，西藏社會是前進了一步，人民解放了。但反過來想一想，一九五六年，中央已宣布了六年不改的方針，如果認真執(zhí)行這條方針，不搞叛亂，到“文化大革命”時，整個西藏可能還沒有全部進行民主改革，（在文化大革命期間，西藏未進行民主改革的邊境地區(qū)沒有搞文化大革命）這樣整個西藏也就沒有進行文化大革命的條件。那么西藏寺廟以及其他方面遭到的破壞也就無從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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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①噶廈：原西藏地方政府，由噶倫四人組成，是一七五一年經(jīng)清代乾隆皇帝在廢除西藏郡王制之后批準建立的，一九五九年西藏叛亂事件發(fā)生后解散。

②如意至寶：此處指達賴喇嘛。

③噶倫：原西藏地方政府的主要官員。

④格西：意譯為善知識（gevwaef xefnycnf），是在僧眾大會中辯論佛教經(jīng)籍考取的學位。按拉薩三大寺制度，分拉讓巴格西（lhaframh bagevxeh）、措讓巴格西（cooframh gevxeh）、多讓巴格西（duv ramhba gevxeh）和嶺色格西（lingf zhei gevxeh）等四級。

⑤堪窮：西藏地方政府里僧官的銜名，相當于四品官職。

⑥見毛澤東《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nèi)部矛盾的問題》《毛澤東著作選讀》第78頁。